交易吗?这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,在王婉瑞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,激起无数尖锐的碎片,这些碎片在她的脑海中肆意地飞舞、碰撞,甚至厮杀起来。她不禁自问:“为什么要同意呢?”这个问题在她的心头萦绕不去,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。然... 春光读书屋

第19章

交易吗?

这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,在王婉瑞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,激起无数尖锐的碎片,这些碎片在她的脑海中肆意地飞舞、碰撞,甚至厮杀起来。

她不禁自问:“为什么要同意呢?”这个问题在她的心头萦绕不去,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。

然而,有一个声音却在她内心深处不断回响:“活下去!”

这是人类最原始、最强烈的本能,它在她的灵魂深处呐喊着,催促着她做出决定。

王婉瑞的身体遭受了严重的创伤,残肢的疼痛日夜不停地折磨着她,而伤腿就像附骨之蛆一样,随时都可能将她吞噬。

没有了双腿,在这个残酷的废墟世界里,她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累赘,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问题。

苏念白虽然能够暂时保护她,但他又能护她一世吗?城门口守卫那下流的议论,路人冷漠或怜悯的目光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个残酷的现实。

而何医生口中所说的“不那么像个废人”,哪怕只是一线微弱的光芒,对于已经在绝望深渊中沉沦的王婉瑞来说,也足以让她不顾一切地去抓住!

希望!

哪怕这希望被染上了“交易”的污秽,被捆绑了未知的枷锁。

能装上假肢,能“勉强挪两步”,甚至……仅仅是减少痛苦,不再被痛苦日夜折磨,对她而言,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奢侈。她太渴望摆脱这副残缺的、只能依靠他人的躯壳了!这渴望超越了恐惧本身。

朱奶奶的托付,还有这枚神秘滚烫的玉佩……这一切都指向何医生。朱奶奶不会害她。也许,这就是唯一的生路?也许,这所谓的“交易”,是朱奶奶用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为她争取来的机会?

可是体内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同意!

为什么不同意?

“这可是她的后半生啊,无忧无虑的后半生。”

这个念头像一道温暖的屏障,瞬间在她心中升起。

她曾无数次幻想过,等安定下来,哪怕再艰难,也要和大家一起努力,过一种平凡、安宁的生活。

也许开一小块地种点东西,也许做点力所能及的手工……那想象中的、虽然清苦却充满烟火气的“无忧无虑的后半生”,是她支撑下去的精神支柱之一。

可是……

那个何医生深恶痛绝的“祂”是谁?玉佩代表什么?这交易背后是怎样的深渊?一旦踏入,她将面对什么?这一切都笼罩在浓重的迷雾中,未知本身就是最恐怖的利刃。

没有腿,她连独自走到阳光下都做不到,谈何“无忧无郁”?她只会是苏念白越来越沉重的负担。当生存都成问题时,那些平凡的梦想不过是镜花水月。

那幻影中的“无忧无郁”,真的存在吗?在这残酷的末世废墟,连健全人都活得战战兢兢,她一个失去双腿的废人,凭什么奢望?城门口的羞辱,路人的目光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,她早已失去了追求“无忧无郁”的资格。

* 何医生冰冷的交易,是唯一能让她摆脱“废人”标签的途径。即使代价是失去自由,成为棋子,但至少……她能“活”下去,能站起来,能不再那么彻底地依赖别人,能拥有一点点……掌控自己身体的尊严感。

“没有腿这后半生还会无忧无虑吗?”

这个反问,像一把冰冷的钥匙,瞬间捅开了她心中所有犹豫的锁链。所有的挣扎、恐惧、对平凡生活的留恋,都在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苍白无力。

绝望的冰海之下,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!她不要做只能拖累他人的废人!她不要再承受这无休止的疼痛和屈辱!她要用自己能付出的一切——哪怕是虚无缥缈的“未来命途”——去赌一个改变现状的可能!

她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微弱却坚定的暖意,像是一份无声的催促和认可。

王婉瑞猛地抬起头!那双曾经盛满惊恐和绝望的眼睛,此刻像是被烈火淬炼过,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。所有的迷茫和恐惧都被这决绝的光芒焚烧殆尽。

她不再看何医生,目光似乎穿透了诊所肮脏的铁皮屋顶,投向未知的、被“祂”操控的未来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、金石般的坚定:

“我要跟你交易!”

这几个字,掷地有声!如同签订契约的印章,重重落下。

何医生一直紧绷的、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身体,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,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。那并非轻松,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、无法回避的宿命感终于降临的疲惫。他眼中最后一丝复杂的光芒也熄灭了,只剩下纯粹的、冰冷的、属于执行者的漠然。

“好。” 他没有任何废话,声音恢复了那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。他不再看王婉瑞,仿佛她已是一件等待处理的物品。他转身走向那个用染着深褐色污渍的帘子隔开的“手术区”,动作利落得近乎冷酷,一把掀开了帘子,露出里面简陋却异常整洁的手术台和器械。

“自己爬上来。”

何医生背对着她,开始用消毒液仔细地、近乎偏执地搓洗自己的双手,水流声在寂静的诊所里显得格外刺耳。他没有提供任何帮助,语气平淡无波,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。

爬上去……

王婉瑞看着那张冰冷的不锈钢台面,看着自己毯子下无力的肢体。

一股新的、带着强烈羞辱感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。这“爬上去”的动作本身,就是对她残破身体和刚刚交易出去的尊严的又一次赤裸裸的践踏。

这似乎预示着,从此刻起,她的身体、她的意志,将不再由自己掌控。何医生需要的是一个能承受“希望”的容器,而非一个需要被照顾的病人。

她死死咬住下唇,尝到了更加浓重的血腥味。眼中的决绝之火燃烧得更旺,压下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屈辱泪水。她用尽全身力气,颤抖着掀开毯子,双手死死抓住轮椅扶手,身体向前倾,试图用上肢的力量将自己拖离轮椅,挪向那张冰冷的手术台。

何医生就那么冷眼旁观着,双手抱胸,斜倚在消毒水气味浓重的器械柜旁。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,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,仿佛在观察一只在泥泞中挣扎的蝼蚁。

当王婉瑞用尽全身力气,试图将自己从轮椅上撑起,挪向那张冰冷的不锈钢手术台时,她虚弱的双臂无法支撑身体的失衡——

“咚!”

一声沉闷的重响!王婉瑞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。残肢末端狠狠磕在地面,剧烈的、撕裂般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,让她眼前发黑,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,随即又被她死死咬住嘴唇堵了回去。

何医生只是微微转动眼珠,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地上蜷缩颤抖的身影,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不屑。那目光冰冷刺骨,比任何言语的嘲讽都更伤人。

“亱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?”

何医生在心里发出无声的、充满怨毒的咆哮。

“费尽心机选了这么个孱弱的货色?连爬都爬不上去!这怕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!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!” 他对玉佩背后那个被称为“亱”的存在充满了刻骨的怀疑和愤怒。

还有「轮回」那个老不死的!这个念头带着更深沉的恨意在他脑海中翻滚,“说什么‘投资’、‘希望’……狗屁!这分明又是一个该死的实验!一个填不满的坑!要是这次再失败……要是这个废物撑不住……”

何医生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厉色,“我拼着最后一点本源,也一定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老混蛋脱层皮!祂休想再置身事外!”

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,在剧烈的喘息和疼痛的抽搐后,又动了。

王婉瑞的额发被冷汗浸透,黏在苍白的皮肤上。她紧咬着下唇,鲜血沿着嘴角蜿蜒流下。她没有去看何医生那充满不屑的眼神,只是死死盯着几步之外、仿佛远在天边的手术台。那双曾盛满绝望和惊恐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、燃烧的火焰——那是被逼到绝境后,用所有屈辱和痛苦点燃的、名为“证明”的火焰!

她用肘部撑起上半身,残肢在地面上拖行,留下刺目的摩擦痕迹。一点,一点,像一条被斩断后依旧顽强向前的蚯蚓,朝着那冰冷的手术台挪去。每一次拖动都牵扯着伤处,带来钻心的疼痛,让她身体不住地痉挛,但她没有停下。

“哦?”

何医生那充满不屑的眼神,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。那并非动容,而是一种……意外?或者说,是看到一件原本被判定为废品的物品,突然展现出某种意想不到的、原始韧性的惊奇。他嘴角那惯常的冰冷弧度,似乎向上牵动了一毫米,形成了一个极其短暂、难以捕捉的、带着玩味和审视意味的微笑。

他就这样,抱着双臂,像欣赏一场残酷的默剧,看着那个单薄的女孩。

一次又一次。

她用肘部支撑,拖动身体,力竭摔倒。

一遍又一遍。

她喘息,积蓄微薄的力量,再次撑起,拖动,摔倒……

汗水混合着泪水、血水,在她身下留下蜿蜒的痕迹。每一次失败都让她距离手术台更近一点,每一次摔倒都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,但每一次,她都会在令人窒息的短暂停顿后,再次爆发出惊人的、源自生命最底层的顽强,继续向前挪动。

诊所内只剩下她粗重痛苦的喘息声,身体摩擦地面的沙沙声,以及偶尔压抑不住的、从齿缝里漏出的痛哼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
当王婉瑞布满血污和灰尘的手,终于死死抓住手术台冰冷的金属底座边缘时,她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。她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,用双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,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沉重的、无力的下半身向上拖拽。汗水如雨般滴落,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和用力而剧烈颤抖,但她成功了!

她终于,将自己沉重而残破的身体,拖上了那张冰冷手术台!她像一具被海浪冲上岸的残骸,瘫在台面上,胸膛剧烈起伏,眼前阵阵发黑,只有残肢处传来的、几乎麻木的剧痛证明她还活着。

何医生收起了那丝玩味的微笑,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。他走到手术台边,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乎虚脱的王婉瑞,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:

“行了,闭眼吧。”

他顿了顿,补充了一句,语气轻描淡写,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恐怖,“接下来,可能会有点痛。”

“痛”字话音未落!

王婉瑞甚至还没来得及闭眼,也来不及做任何心理准备——

何医生的手掌,已经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,猛地、直接按在了她残肢末端那被粗糙绷带包裹着的、尚未完全愈合、依旧敏感脆弱的伤口上!

“呃——!”王婉瑞的身体瞬间像被强电流击中般弓起!眼睛猛地瞪大,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急剧收缩!那根本不是“有点痛”!

那是将尚未愈合的伤口粗暴撕裂、将最敏感的神经末梢直接暴露在粗糙手掌碾压下的、足以让人瞬间昏厥的剧痛!

与此同时,何医生低沉的、带着奇异韵律的吟诵声在死寂的诊所内骤然响起!那声音沙哑、古老,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,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:

“伟大的神明,我曾三次请求您降下恩泽!”
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某种压抑的狂热和不容置疑的决断

“以我执掌的「治愈」权柄为引!”

“令此残缺之躯……”

“重获新生之机!”

就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!

墨绿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,瞬间包裹住王婉瑞的残肢,并疯狂地向她体内钻去!

“啊——!!!”

王婉瑞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、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!

那墨绿色的光芒并非温暖的治愈之力!它像亿万根烧红的钢针,带着狂暴的生命能量,蛮横地刺入她每一寸血肉、每一条神经、每一块骨骼!它们不是在修复,而是在摧毁旧有的、残破的结构,然后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和方式重塑!

断骨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,仿佛在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伸、塑形!

肌肉纤维如同被粗暴撕裂又疯狂编织!

神经末梢如同被放在烈焰上灼烧、鞭笞!

更可怕的是,在那墨绿色的生命洪流深处,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极其微弱、却异常顽固的、仿佛来自亘古的猩红色光芒!这红光如同附骨之蛆,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诅咒气息,试图侵蚀、污染那新生的结构!

王婉瑞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投入了熔炉,又像被无数利刃凌迟!极致的痛苦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意识防线,眼前一片猩红!她感觉自己就要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撕碎、湮灭!

就在她即将彻底沉沦于无边痛苦的深渊时,一个冰冷、平静、如同神谕般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混乱和剧痛,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——那是何医生的声音,此刻却充满了非人的威严:

“撑住,棋子。这是‘希望’的代价。欢迎来到……真实的世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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